丘先甫一生就是一个传奇,丘先甫前半生是一个传奇,丘先甫后半生也是一个传奇。
如果不是重庆县城小人江上,收藏界无人知道有个丘先甫。当收藏界知道丘先甫时,丘先甫已经是一位八十岁的收藏家了。
半个月前,接到丘先甫董事长邀请,约我去成都参加年会,同时寄来了他的三本著作。我和丘董并没有任何联系,只是当初写过两篇痛斥江上的文章,被他记住了。令我不安的是,去天府机场六十多公里,丘董竟然亲自去接我。之前由于匆忙,加之眼疾,我只读了丘董的《我这七十年》的后半部,诉说的是他文革生涯,深为其跌宕起伏,磨难人生而感叹。
1966年,和全国一样,整个成都在排山倒海的文革狂潮中山呼海啸,各派系龙争虎斗,怒潮汹涌,不可一一言表。文革结束后,1977年,革委会副主任丘先甫同志以反革命罪被判七年,一般文革判刑的大致都是因为武斗、专政,丘先甫从未打过一个人,相反自己还因为护厂中了两枪,其中一枪从心脏上方穿过。他被捕的原因是文革结束后,顽强地“坚持毛的继续革命路线”,对抗审判四人帮。俱往矣,峥嵘岁月,什么罪名都不奇怪。由于才华出众,服刑期间被借出担任三年教师,乃至1983年提前一年获得自由,斯年他正好四十岁。
出狱后的丘先甫没有了公职,没有了房产,服刑期间离婚的妻子也不知下落,身无一文的他已经无法融入亲友中了。他选择了摆地摊,接着从事制造业,几个工厂共存,然后进入房地产,四十年的商旅生涯,事业成功如劈雷闪电,犹有神助,亿万身家就如同天上掉下来的一样。
丘先甫最先接触收藏的是1988年,什么契机不清楚,收藏是每个成年人心中的涌动的暗流,对童年对故土对旧日风土人情的怀念,就是收藏的动机。在他自传的前言里,可以查到当年的轨迹,期间二十年里,他走遍祖国大地,无论北京还是上海,很多瑰宝就像在那里等着他一样,其中最神奇的是,是他接收了众多落魄“大家族”的藏品,这些“大家族”有多大不好说,说出来吓煞人,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,为啥他们相遇那么离奇,机缘如此巧合,无论走到哪里,总有人找上门来,望着一车又一车的藏品开进家门,他心中响起了刘禹锡那句诗,昔日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。他曾经做过三个奇特的梦,三个梦一直在他头脑里萦绕,数年后每个梦都成为了现实,这三个梦太奇特,篇幅有限,恕不赘言,唯有他自己知道,一切都是天意,别无它解。
原以为这次年会,将是中国收藏界的一次盛会,没想到与会七十多人里,只邀请我一个收藏人,并且我是唯一一个从外地来的,使我很意外的是,原来丘董一直在孤军奋战,四十年没有结识一个收藏界的朋友。在成都不到两天的时间,年会半天,去街子口古镇半天,第二天参观花牌坊藏品。在山一般的藏品中,只有匆匆窜行的功夫了,短暂的会谈中,丘董居然和我谈哲学,谈黑格尔,他敏锐地说破,我俩的世界观不同。
四十余年,邱先甫总计收藏了二十四万余件藏品,古镇街子口的一万二千平的百姓博物馆,只是邱先甫的牛刀小试。在诸多藏品中,玉雕约七万件,令他引以自豪的是历代田黄雕件和原石,天下田黄半数尽入我榖中矣!一些收藏人,都爱夸耀自己的藏品,自己的都真,都是极品,别人的都是假货,但丘先甫对自己的藏品的认知很低调,自称十万件书画和瓷器中,有20%的真迹足矣。我对书画不敢发言,但看了百姓博物馆里的瓷器,除了几件清三代官窑有点疑问,隔着玻璃柜,我也不敢断假,即使那些是假的,那么百姓博物馆里的瓷器真品率至少要达95%以上,而数百件唐三彩,全部为唐代真品,听管理员讲,这样的唐三彩,仓库里还有几千件。
丧家犬江上在被重庆大学吴应骑教授起诉时,当庭拿出一个精神病诊断书,江上在法庭上又要吃屎又自打嘴巴,法官哭笑不得,心想可叹堂堂的坟墓菊,挖空心思雇了这么个丧家犬,真个替那些权贵们把脸都臊红了,生怕连法院都被讹上,真要躺地上吐白沫抽羊角风,搭上抢救费不说,搞不好弄出个司法事故,就赶紧把他放了。没想到这东西一出来就精神了,恢复了地痞无赖犬的本色,一溜烟窜到成都街子口,扮做游客进百姓博物馆一顿拍照。
当时百姓博物馆藏品还在整理中,比如白玉雕件,古代、现代全放在一个馆里,又没有说明,再就是布馆工作量繁大,街子口距成都六七十公里,邱先甫日理万机,分身乏术,博物馆那边顾及不到,工作人员全部是生手,藏品甄别不严谨,很多标签说明不规范不完善,随意性很强,尤其是一楼展示的全是红色文化,加之有旅游店铺,又没有牌匾,很容易被人误解。
精神病江上这这功夫俨然成为一个打假人,瞪着狗眼四处寻找破绽,拿着手机一顿狂拍,发现一个清代抱月瓶上的一粒珠宝掉了,就如获至宝,一顿狂喷。清代粘贴珠宝主要用鱼鳔胶,性能无法和现代胶比,几百年了,老化掉下来属于正常。在江上的浅薄认识层面中,以为清代粘合的珠宝就要千秋万代,就是金刚钻,掉了就是假的,就凭这点,不能再侮辱狗了。江上重点攻击的是百姓博物馆里的唐三彩,他的根据是故宫里面有没有、有多少,真他母亲的无知,故宫国博没有的东西太多了,当今民藏认手中的极品,早已把国藏甩下了几个光年,它们如果有,邱先甫还怎么轻松去超越,邱先甫说超越故宫,那还是谦虚,整个国博加一起,都不过是一堆堆毫无生气的老普残。当当丘先甫把江上送上法庭时,江上这次不再装精神病了,因为省文物局行动了,以网友反映属实,下令百姓博物馆停业整改——到此,你会不会想到冀宝斋博物馆被河北省文物局封杀的事件,想到冀宝斋创始人王宗泉被气死的往事,几乎是同出一辙。但和冀宝斋不同,这次他们遇到的对手是铁骨铮铮的硬汉丘先甫,他不但不关闭,反而一纸诉状连文物局都送上法庭,你气不死我,我就气死你!面对着电视采访,丘先甫慷慨陈词,心怀鬼胎的女主持几次想把丘先甫往沟里带,都被他气吞山河的演讲所化解粉碎。
不提江上了,狗的认知只在粪便上,何况他还是人家雇的一条垃圾狗。
临走时,丘董送我到楼梯口,助理小宋叫住我说,董事长要送你一件雍正官窑,我推辞说家里有。丘董停了一下说,你希望得到什么?我说,书画我还是空白,就给我幅画吧。他沉吟一下,让小宋去办公室拿来一副卷轴,打开一看,竟然是一幅齐白石!小宋说,凡是放在办公室的,都是董事长精选出来的。我也愣住了,没想到此生收藏的第一幅画,起步竟然如此震撼,由此我顿时暗下决心,学习书画,在全国范围内拜名师,就从现在开始。
邱先甫半生创造了多少财富,以及他创业的经历都没有资料,商海沉浮,风云激荡,朋友们都知道他是成都的一个传奇,但怎么传奇都难说,关键他的自传《我这七十年》下半部还没有出版。但现在他的财富很清晰了,坐落于春熙路商圈中心的红马大厦,还有花牌坊一座八层楼,每个月收租三百万,再就是二十四万件藏品了。
一般亿万富豪,生活都是钟鸣鼎食,席丰履厚,谁个不穷尽奢华,就像马未都讲的许家印那样,身边一群保镖,大衣一抖,后边就有人接住,俩指头一动,旁边雪茄就递过来,连按摩兜必须是外国技师…… 邱先甫生活简朴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,整个四十多人的团队只有一台老旧的现代车,为了节省时间,几套住宅闲着,自己却住在储存藏品的花牌坊楼里。他住的房间,藏品一直堆到天花板,分不清有几室,最狭窄的过道不足二十厘米。在藏品的空隙下面,一个至少用了三十年的沙发,一张摆满书籍杂物的茶桌,就是邱先甫创作、研究古玩的空间。而他的寝室,四周照样满是藏品,双人床被藏品占据了一半,开窗户需要从纸箱子伸过胳膊才能够到。他不喝酒不抽烟,吃饭永远在楼下一个小吃部,一碗米饭一碗面,一碟咸菜一碗汤,简朴正如一位老僧。周边的人都疑惑不解,说他太苦,谴责他不懂享受,连一个农民工都不如,甚至嘲笑他偏执,死心眼…… 邱先甫每做一个决策,都会有一群人出来质疑,但他把每一个决策都化成了现实。他的宏伟目标令人百思不得其解,就是要在有生之年建十座博物馆。建博物馆,就意味着把所有的藏品全部献给祖国,所有的藏品,也就是他四十年的全部积蓄,在棺员们贪赃枉法、世人物欲横流的时代,他到底图什么呢?让我解释,只能是对人类的热爱,对宇宙的崇敬。
没有人能踏入他的世界,无人能知晓他内心的欢愉,这种无边的幸福来自于上天,他是宇宙的使者,承担着重大使命来到人间,他的灵魂在浩瀚无垠的太空里纵情地翱翔,每天聆听从宇宙之神教诲,那里清风明月,仙乐曼妙,鲜花锦簇,他每时每刻获取超越人类的极乐——这是人类物欲社会从来没有得享受。